信念 之叁:緣(太因)

 

  虞因的腳步停待,頭暈目眩的感覺逼迫他必須閉上眼睛,發脹的腦袋讓令雙腳踉蹌,撐住一旁遮雨棚的支撐架同時發出清脆的金屬音迴盪耳中嗡嗡作響,手臂好似讓人抓住,一時之間所有的感官集中於此。

  慌張、驚嚇,徬徨而不知所措的情緒隨著手臂肌膚觸碰而傳達連接著,這股抓力有些緊繃,壓得手有些疼痛,然而虞因覺得自己張開口的呼喊似乎完全沒得到回應,那隻手抓得更加緊繃,擔心壓抑的情緒隨之而來。

  聲音沒有傳出去,就連自己的口有沒有動彈虞因都無法辨識,身體完全不像自己的,五感感受不到、身軀控制不了,彷彿全世界只有自己中了名為時間暫停的法術、又或是古代傳說中的點穴,無聲、無息、無動靜,一切死絕。

  耳朵嘗試想要聽聞四周的動靜,然而沒有任何聲音被接收,全身似乎正在被晃動著,會有如此的判斷僅僅靠著一隻手臂傳來的感覺,其於的地方好似不存在,若非手臂的感知,深入骨髓的黑暗、空蕩、斷絕的資訊幾乎要讓虞因以為自己不存在這個世界上。

  腦袋拼命思考、拼命尋找,現在發生什麼情況?又在尋找什麼?

  整個人應該是倒在地上,秋風因入夜生寒,右手臂上抓著搖晃的手,掌心冒著汗卻十分冰涼,被放開後向下掉落,好像全部的自己都往下墜一般,滑過應該是出門時穿的牛仔褲布料、貼到地面冰涼且硬,手有著碰撞的痛感。

  虞因努力張嘴希望能發出吼叫聲,動作做了、聲音發了,腦袋是這樣想……、真的有腦袋嗎?真的有嘴張嗎?真的有聲帶嗎?我的存在難道只是一隻手嗎?

  這樣下去不行!

  察覺到自己的思惟近乎絕望,這不僅不是個好現象、更是個危機,如果放任這等情況繼續蔓延,心智、神智都會被奪走。意識到這種可能,虞因強迫自己必須冷靜下來。

  身上護身符帶著,就在自己的脖子上,喘氣的聲音……!

  猛然一口氣喘了上來,虞因嗆得一口上氣不接下氣咳了起來,光線從眼瞼縫隙中透入,耳邊鬧哄哄的聲響瞬間灌入耳中,不適感激起一陣陣脹痛。

  「咳、咳咳……!」

  人變多了。

  慢慢平復下來的虞因逐漸看得清楚眼前的人們穿著相同的警衛制服,其中有一位虞因認得,就是陪他一起找車的年輕警衛。

  「還好嗎?聽得見我說話嗎?」年長的警衛神色雖同樣緊張倒是能冷靜的面對此等突發狀況。

  虞因努力的以大腦指揮自己的腦袋點了點頭,如今他已經坐在水泥地上,冰冷的溫度掠奪著自身溫暖而去。晃了晃腦袋,虞因試圖讓自己能夠更加清醒一點,當反應這不是個好選擇時已經來不及,幸好這個動作並未讓頭暈卻發劇烈。

  「不好意思,麻煩你們了……」略顯有氣無力的聲響自虞因的口中發出,總算得到明確回覆的年長警衛也鬆了一口氣。

  「不麻煩,人沒事就好,有需要掛診嗎?」燈光下直接可以看見虞因不正常蒼白的面孔,年長的警衛不禁關心問道。

  虞因在兩人的幫助下站起身來,認真的查看四周。停車場的燈光依舊明亮,方才全然感受不到的虞因猶豫著,自己剛才是短暫的昏迷嗎?但是從右手腕、手臂上的感覺,自己的意識是存在的,這又是怎麼回事?

  捏了捏自己的右手臂,日光燈的照耀下,青色的血管在蒼白肌膚下跳動著存活之證明,眨了眨有些乾澀的眼睛,轉動了下有些僵硬的頸子──「啊?」

  「怎麼了?」聽到虞因驚呼聲,年輕的警衛緊張問道。

  「我的車……」抬起手才會發現自己的左手也僵硬而不靈活,肩膀劈哩啪啦響,總算是準確的指出自己的機車。

  「欸?……真的耶!」對過車牌號碼,年輕的警衛同時驚呼,這個位置除了一開始他們來回走過、虞因自己也走過四趟再加上最後他們還各自從頭晃了一圈,來來回回這麼多次居然沒有發現它?

  對於這種情況不算陌生的虞因,試圖搖了搖頭甩掉腦袋的沉重感,慢慢的站起身來,呼出一口沉重氣息。身體的僵硬已經慢慢退去,冷風從拉開的拉鍊縫隙溜進,全身頓時激起雞皮疙瘩。

  多麼踏實的感覺啊!

  「同學,你還好嗎?」年長的警衛關心的問道。

  嘗試活動筋骨,眨了眨眼目光也清明,肩膀的僵硬感大概就像是睡覺姿勢不佳、又或是被限制在無法舒適的位置上許久,酸、麻且痛,虞因忍不住做了幾個伸展動作,順便讓擔心自己的幾位長輩能夠安心點,不過看虞因牽車憂心的神采再次襲來。

  「你的情況適合騎車嗎?還是讓你家人或是朋友來接你比較好……」

  「我現在已經沒問題了,放心吧!」這個時間虞佟跟虞夏兩個人如果有時間恐怕也是剛睡下,實在是不想打擾兩員以如此疲憊的家人,讓少荻聿來更是不可能。

  努力做了幾次跳躍、伸展,一而再、再而三表現出自己身體沒有問題,堅持持續著,不安的情緒環繞四周,燈亮著,人卻如同陷在五里雲霧之中,恐懼、迷惘、不知所措,負面情緒的累積如同夜色般饞食著那殘破的勇氣。

  只是虞因的堅持也無法改變其結果,在目光沐浴之中,年長的警衛說道:「其實在你剛才昏迷的期間,我們擅自接起了你的手機,應該是你的同學。」

  「欸?」虞因錯愕的拿起手機,上頭不存在未接來電而時間上頭卻更已經邁入兩點,虞因刷開通聯紀錄──一太。

  「他……、說什麼?」想來警衛已經把他身上發生的事情告知一太,這通電話是約定好到家聯繫的約定。

  「這位同學說,晚點就會過來,應該不久就會到了。」

  聽完,虞因像是完敗一般摀住自己的臉,忖度著這一晚到底是哪一個步驟出了狀況、踏錯步伐,更難想像短短幾個小時、跨過一天的日期的再見面頻繁的次數總共做足多少歲月的接觸量?

  「阿因?」整個人呈放空狀態,虞因雙手捧著警衛貼心泡來的溫熱即溶式飲品,不知不覺晚餐吃過去的東西已經經歷過六個小時的風風雨雨,此時此刻應早已功成身退成為生命的能量。

  等待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虞因對於再次出現在面前的微笑面孔,什麼天意弄人、緣斷不絕都已經無法阻擋再三叨擾的窘迫,瞌睡蟲頃刻消失殆盡。

  「一太……」

  「還好嗎?」映入一太眼中的虞因,臉色略顯蒼白並顯疲態。

  「只是有點想睡,不好意思讓你回去又跑來的……」最終緊要關頭,班上大部分的同學狀態都跟虞因眼下差不多,畢業展覽的最後衝刺,中間依然有作業要交,整體蠟燭兩頭燒,看那祭台上血淋淋的肝臟啊!

  一太揉了揉虞因的頭髮,動作頗為輕柔,轉身向警衛道謝,虞因也跟著起身。

  「一太你怎麼來的?」虞因跟著一太往機車停車場走去,困惑的問道。

  「坐車來的。」

  兩趟計程車錢啊……

  「那──啊?」

  一太腳步停在虞因的機車旁,轉身笑瞇瞇的看著虞因並且伸出手來,流暢地做出的動作顯然無法順暢虞因腦袋處理功率,反倒是造成一定程度的死機狀態,盯著那雙眨也不眨的眼,一太自動自發伸手就往虞因外套口袋摸去;雖然這本來就是屬於自己的外套。

  貼近、碰觸、詢物,一氣呵成。

  眨眼的動作恰似解咒一般,虞因反射性伸手去摸一太剛才碰過的口袋,原本在裡頭的鑰匙已在一太手中袋內空蕩蕩著。這種好像被打劫的情況到底是不是錯覺啊!

  「你拿我的鑰匙做什麼?不會是要騎車吧!」虞因可沒忘眼前這個動作流暢的青年可是個傷患。

  「要是讓你騎車,我不認為警衛會放人呢。」一太聳了下肩,笑容帶有莫可奈何的味道。

  「可是也……」眼神明確的透露著擔憂產生的遲疑,而在這個時候一太已經戴好安全帽將車輛牽好。

  「阿因,上車吧。」一太依然掛著笑臉,遞上虞因的安全帽。

  「真的不要緊嗎?」虞因有點猶豫的看著一太的手臂,擔心的感覺盤踞在心頭,不久前的恐懼感還尚未退卻完成。

  「多虧阿因的努力,況且醫生不是也說過沒有問題。」將安全帽塞進虞因的手上發動機車,一太身上穿了件檔風的外套,顯然早就想好接下來的行程。

  虞因坐上自己機車的後座,自從自己會騎車後,給人載乘──機車限定──的機會幾乎就沒有,載人的機會則是高上許多,其中自然是自家的弟弟為主。

  凌晨時分的街道,紅綠燈除了幾條大路上的還有在運作之外,其餘都已轉變為閃燈的模式,夜露凝重,尚未凝結在景觀上的水氣沾附在外衣上頭,前進的速度不快不慢在推擠的過程中偷偷跟了上來,呼朋引伴的效應發展的極其迅速,察覺得同時一陣風吹來帶上陣陣微涼,吹在身上的冷。

  「一太,你明天是早上的課嗎?」不同的系館自然有不同的活動空間,這也是平時兩人不太容易碰面的原因,只要不去公共設備的地方基本上不大有機會遇上。

  為了詢問、聽清楚一太的回答,虞因前傾靠近了在騎車的一太。

  「嗯,第二節的課。」風中傳來一太的聲響。

  「我明天早上也要直接去學校,要不,今天晚上在我家住,明天早上在一起出門?」回去時間差不多也要三點多,一太在回去一趟鐵定更晚,況且這樣對方不就還要再叫車回去,不能一直讓一太破費……。

  「啊,床的部分不用擔心,睡衣我的也可以借,房間跟房間的隔音也還可以,所以洗澡不用擔心吵到我家人……」

  遲遲沒有聽到前方的回應,虞因緊張了起來,思考了所有的可能性。

  「一、一太?」一直沒有聽到對方的回應,虞因忍不住在呼喊了對方,尷尬瀰漫怪難受著。

  「抱歉,我只是在考慮一些事情。」一太回答嗓音響起化解空氣中的僵硬。

  「思考?」

  「算是人生的抉擇吧。」

  「……我家過夜有這麼深奧嗎?」從照後鏡可以大概看見一太勾著為笑的嘴角,換到後座的虞因則是抽動了下嘴角。

  「目前就這個問題了。」一太直接表示。

  「我這個做房間主人的都不介意了……」

  「可是我可不想讓阿因你去睡沙發、或者是打地鋪。」

  「耶?可是……」

  「而且阿因你現在非常需要品質良好的睡眠。」毫無阻擋可以直接看到眼下陰影痕跡,短短幾天的時光累積的實在過分快速,更加上虞因又比常人多了一個困擾寧靜的技能,身體太糟絕對不是個優良的訊號。

  「唔……」虞因皺起眉頭,對方考慮自己的狀態如同自己考慮對方的狀態,只是總不能因為自己的問題讓一太也跟著勞累吧?

  「我的床應該擠的下,畢竟小時後還挺長纏著大爸或二爸一起睡的……」加裡的床鋪都是為了大男人為目標準備的,以往有機會來到家裡的同學大致上都還頗羨慕,虞因一個人睡也可以在上頭從最邊翻滾到另一邊不會掉落。

  一太似乎又在思考,不過時間不可能永無止盡的讓他思考下去,停車是一個畢竟到來的劇情,虞因看著全齊的車輛,拉住一太。

  「既然阿因都已經替我想好了,不領情似乎也很過意不去,今晚就麻煩你了。」一太笑著。

  虞因讓一太先洗澡,準備好替換衣物,順便連繫等自己等到可能抓狂的女性友人,最後在廚房留了張字條放在虞佟早上起來能夠看到的地方。畢竟家中突然多了個過夜的訪客,總不可能讓虞佟早上的時候不曉得地照常準備固定人數的早餐,更重要的是,虞因完全沒有把握可以早點起來告知或幫忙。

  等事情處理的差不多,虞因看著關閉的螢幕,與組員約定的時間是在第三節課左右,提早到也可以先把檔案下載並且重新確認內容。

  開門聲響起,虞因知曉看著穿著自己準備的簡單衣物的一太,雖然只是略比自己高些許的青年,些許的落差同樣展現在身材上。雖然不是直間看到,只要低頭看一下褲腳、在看一下胸躺位置較緊繃的勒線,虞因默默的打開衣櫃拿出另外一件比較大的衣物。

  「換一件吧,那件給我。」雖然很不想這麼說,但是畢竟關呼到睡眠品質,虞因個人覺得寬鬆的衣物較為舒適好眠。

  「謝謝。」情緒明顯的擺在臉上,一太自然接受虞因的好意,脫下上衣的動作流暢的的宛如在球場旁揮汗完的運動少年一般,腹部漂亮的線條讓虞因好生羨慕。

  衣服交換過來,帶著備用的毛巾,虞因一溜煙閃現洗澡去,食物的味道回到自家房間後顯得更加明顯,就算外套已經丟在浴室裡頭泡水十之八九是錯覺,多少是因為時間流逝已經讓身上沾附的味道變質。

  兩個男性的洗澡時間並未佔據太久的時間,虞因連頭髮都洗下去三點半前搞定,回到房間一太才剛結束了一通電話。

  「啊,差點忘了說了,我們家的吃飯時間是很固定的,所以現在大概只剩下三個多小時可以睡,不過你晚點起來沒關係!」虞因一邊說著一邊覺得自己好像正在做先「上車後補票」的事情。

  「沒關係,時間上也差不多。」坐在床鋪旁一太似乎並不介意,似乎正在設定鬧鐘。

  「我去吹個頭髮,一太你先睡吧。」抓起吹風機,虞因打算下樓去吹頭髮。

  「我還要確認點事情,阿因不用這麼麻煩。」邊說邊繼續使用手機。

  機械的運作聲轟隆隆在在耳邊響起,平常這個時候總是看著電腦螢幕上的影片吹頭髮,今天除了手邊的機械聲外並無其他搭配,目光也就忍不住飄到房間內另外一人身上,腦海中浮現不久看到的身軀。

  即便已經很淡,虞因也猜得出來那些傷口源自於那一年的夏天的旅行,包含許多後續,不知不覺也經過了些許年月,現在的醫療日新月異,醫美更是興盛到令人髮指的程度,說起來也是因為這樣自己身上的傷痕跡也幾乎沒留下特別明顯的傷疤,倒也不是說完全沒有,能藏的差不多都在遮掩之下。

  「呃……、我好了!」先用毛巾擦乾的頭髮吹乾起來快上許多,但目前距離乾還有段距離,突然對上的視線一時間慌張了;是的,思考時不自覺把視線定位在一太身上,回神居然還是因為四目交集。

  「吹頭髮可不能馬虎。」虞因才剛放下的吹風機時脫離視野的一太離開床鋪成為發出聲音的主,距離本就不遠。

  「一、一太?」手上的吹風機讓對方拿去,同時肩膀被拍了拍。

  「阿因,坐著吧。」

  「不、不用麻煩啦……!」感覺自己的臉脹紅了起來,虞因可以想見自己連耳朵都泛紅,熱度可是毫無保留的流竄著。

  一太並不回應這小小的抗爭,動作自然做起,打開吹風機,距離的拿捏、選擇的風速、潑動頭髮的力道都令虞因十分舒適,為了吹開而撥來前方的食物掉過前頭,閉上眼之後,這回的一時不察虞因變沉醉在舒適的感覺之中,睜不開眼。

  「阿因?」一太似乎也察覺身前人的變化,結束吹髮動作後輕聲呼喚一聲,短短幾分鐘的落差,虞因似乎已經陷入半夢半醒的狀態,因為這聲呼喊虞因皺起眉頭應該是打算跟沉重的眼皮對抗。

  伸手蓋住虞因有些冰涼的眼瞼,「睡吧。」

  半夢半醒間的虞因似乎因為這句話而安穩,眉宇間舒展開來。

  將人抱上床,替虞因跟自己蓋好被子,觀察著青年眼下沉澱的色彩比起上回,已經是不用仔細看就能直接看清,可想而知最近的課業方面是多麼繁重,這方面到了現在這個時間點大致上都是如此吧。

  床頭上有著房間燈的開關,啪的一聲響,房間頓時進入適合睡眠的狀態,與虞因共眠的床鋪擠上兩個男性,虞因不算瘦弱一太更不是,理所當然兩個人貼靠的緊一點並不為過吧?

  月已踏過大半西方天際,在邁向清晨時分、曙光乍現前,黑暗將吞噬月華星燦,直到畫破天際的鳥鳴聲響起之前,盡情猖狂。

  虞因沒有開冷氣的習慣,就算是炎炎夏日高溫升高破三十度大關,最多也不會開超過三個小時,多次受到衝擊的身體,如今大多感覺天冷比起熱還要敏感,更多原因是好兄弟們出沒總是特有的詭譎低溫使然,條件反射的會特別注意,這一天下來,碰是沒碰上,先嚇得一身冷汗後頭又是暈眩暈倒,天氣造成的微涼在不久前的騎車途上早屬於冷的範疇,如今有個發熱的溫暖源就在自己身邊,不等一太拉近距離虞因便已自動縮了過去。

  這個時候的舉動大概不會進入虞因的意識記憶中吧。湊近,輕輕將唇貼碰在對方略顯冰涼的額頭上。

  「晚安,阿因。」

 

  入夜、入夜,宛如黑色的霧氣擴散在空間當中,與尋常白色霧氣不同的地方黑霧可以透過光穿透、清明視野。在遠古時代,尚未習得光的運用前,除了月華星辰,到之朔月,只得將自己躲藏起來避開恐懼。

  與此同時,夜間休息的物種在黑幕降臨前總會找尋屬於自己的安穩之處,若是有一份意外……,掉落在空盪廣闊之地的單獨一人,張眼、閉眼全無差別。

  手應該舉了起來、眼睛應該是睜開著,記得應該是在吹頭髮,然後、後來……、對了,一太拿走我手上的吹風機替我吹頭髮,然後我好像就睡著了?那現在我是還坐在椅子上?怎麼連點燈光都沒有,雖然房間距離街道街燈有點遠而且自己也有在桌腳邊留盞小夜燈,難道是一太拿掉了?那現在是在房間裡的床上嗎?

  就算覺得自己轉動頸部環顧四周的舉動,接收到的一就是一片黑的深邃,說是統一一致的場景倒不如該問,是否真的有過物品。

  下意識自言自語的問著自己:這是哪裡?

  咦?

  明明應該會感覺到喉嚨的震動卻什麼沒有,耳邊應該傳來自我的問句聲響卻未如同所想破開靜。

  太安靜,安靜的不合常理。

  又是這樣的感覺!

  醫院當時疑似昏迷的情況搬回到自己家裡再次發生,意味著那時候的意念跟上來,只是目前的情況到底又是想表達什麼?

  右手的位置一如當時傳來感覺,不同於上一回,這次觸碰到並非冰冷的水泥地而柔暖的床鋪以及溫暖的體溫,手指微微的動作,除了這麼一點點的移動,虞因發覺自己完全無法控制或感受到身體其他部位。

  你到底想做什麼!

  ──妳們很痛苦嗎?

  咦?

  ──明明、明明這樣就已經足夠了……

  什麼意思?

  ──我很開心,妳們都在我身邊。

  ──原本應該有的痛苦、失落、難受都可以忘卻。

  ──即便在害怕。

  ……

  ──但是,這種痛苦的感受又是什麼?

  唯一有知覺、能夠略微動作的右手臂肌膚上頭,微涼的觸感讓手指反射地抽動,宛如受到驚嚇的生物一般,筋絡動靜珠字串連著。

  手?

  上回宛如溺水抓到救命浮木浮的情況與如今大不相同,冰冷的觸感接觸彷彿掠奪了原本的自己,床墊軟硬不同以及並未概上被單的手,冰凍的風從廣轉為細強轉為消失,舒適的空氣包圍著肌膚。以上,不符合當前氣候,如今才剛正走向秋,哪有這般宛若寒流來襲般的強悍,自然又真切,哪來如此強烈真感……、難道這些皆是真實?

  睡過一覺就到冬天?這中間的時間呢?哪有這麼莫名其妙的事情,所以這自然是夢,一場惡夢。

  手臂上再次感受到觸摸,是以指腹時輕時重、偶快偶慢的方式,彷彿是將手臂當成了另外一種東西,是……、鋼琴吧?

  曲子是什麼虞因不懂,但卻越來越憂愁、越來越優傷,明明應該是光鮮快活的調子,靈活的指尖想傳遞的也是如此,樂符是輕快的、指尖是優傷的,形容起來奇怪,就如同手臂感受到情感那般,所以感受到便不在怪異,終究腦在運作、在感受。

  明白十指主人的痛苦,卻無從回應、無從安慰,不是不願、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心底的荒無處可宣洩,單靠著食指的微微動彈又能傳達出去什麼?

  不知不覺全心全意陷入在手臂上傳來的跳躍觸感,讓心既是安定下來卻又恐懼,但人不可能永不休止無聲彈奏下去,演奏正是黑暗中的一扇窗戶,出不去、進不來,回字的比畫描繪在手上,窗便關上了,世界一片漆黑。

 

  「……因……、阿因、阿因?」

  臉被人輕輕拍打著,肌膚之間的碰擊聲並不響亮,能夠傳進耳朵正因為近、更因為貼身,貼身……!

  「啊!」叫出聲音的那一刻,虞因整個幾乎就要躬身彈起,然而側睡狀態情況身體,一向前差點撞在睡一起的青年鼻梁上,幸好對方閃避極快、虞因的動作也困窘於身體僵硬力道受限並未撞擊過大勁,撞進胸躺裡雙方也不至於疼痛。

  「還好嗎?」房間內由窗外透著白色,還未有金黃色調闖入室內,日頭尚未高升,房內灰濛濛雖難以辨識對方五官,從聲音跟記憶虞因認出對方是誰。

  「……我吵醒你了?」乾澀沙啞的聲音自喉嚨艱難地吐出。

  一太沒有回應,輕輕握住虞因的手,明顯的溫度落差在兩人掌間散開出來試圖平衡差距。

  「欸!」虞因驚嚇之餘,對於自己窩在被窩裡、這樣的天氣、身旁還有一個人在,為什麼手會這麼冰冷,就好像冬天寒流來襲在外頭吹一陣風後──咦?

  不久之前自己是在冬天。

  「怎麼了?」溫合的嗓音再次出聲。

  一太正看著虞因,方才腦袋轉過的意識已經讓虞因腦袋清醒十分,回答:「沒什麼大不了的,做了個夢罷了……」身體沉沉的,肩膀頸部都有些發麻,憑藉經驗回報,應該是這段時間用力過當,全身如今軟綿綿著。

  「惡夢?」

  「差不多啦,大概是最近壓力太大吧。」乾笑著回應,翻了個身,抱住自己的枕頭背對一太,從側邊掀起被子打算離開床鋪。

  這一掀,卻是整個都開掀開,一太同樣坐了起來。

  「呃……、一太你可以繼續睡,我只是想去趟廁所。」

  「嗯。」雖然看不清楚一太的表情,但是虞因可以想像對方的笑臉依舊是那樣神秘難揣。

  洗臉台拍了拍臉,虞因看著鏡子裡頭臉色有些慘白的自己,清水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大概是燈光是白色的關係吧,希望回去的時候一太已經睡下,專題周邊的設計稿件的紙本在整理一次好了,記得有打幾個的提案有被提到。

  想著,虞因就順便洗臉、刷牙完畢,走廊上房間門下的縫隙透著亮光,那是虞因的房間。推開房門,虞因立刻就與還在同樣位置的一太對上視線。

  「回來了?」

  「嗯,不對,一太你怎麼沒繼續睡!」

  「還有時間,阿因回來睡吧。」

  「呃,我會去客廳不會吵到你的……」

  「睡覺。」一太微笑吐出的話語多了點強制性命令的味道,直到虞因回到床上才驀然回神,換做是別人以同樣的口氣虞因絕對不會這麼聽話,簡直就像虞佟一樣。

  想到最後的時候,虞因已經躺回床上,一太正替他蓋好被子。

  「呃、我自己可以……」等、等等!不會上一回睡著一太也是這樣做的吧!

  想到這,虞因抓起被單往自己臉上蓋去,同時一太關上燈讓房間再次回歸適合睡眠的黑暗中,身旁傳來震動是為了挪移身體造成。

  「晚安。」夾雜的一絲笑意。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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